北京看白癜风哪间医院最专业 http://pf.39.net/bdfyy/bjzkbdfyy/《唐诗三百首》赏析(31)
柳宗元《晨诣超师院读禅经》赏析
这首诗创作于柳宗元贬永州司马时。
贞元十九年(公元)柳宗元由蓝田县尉迁监察御史,时王叔文、王伾、韦执谊等东宫集团的人已经逐渐成为了朝廷的实际掌权者。贞元二十一年正月廿三日癸巳(公元年2月25日),德宗驾崩,廿六日丙申,太子李诵即位,就是唐顺宗。时顺宗患风疾不能言,王叔文等完全掌控了朝廷。王叔文、王伾等引吕温、韩晔、柳宗元、刘禹锡等“当时朝士有名而求速进者”,“定为死友”。(《资治通鉴》卷)顺宗即位后,他们就开始实施一系列“新政”。但新政遭到了宦官和藩镇的强烈反对。七月二十八日,在宦官俱文珍等的操纵下,顺宗以太子李纯摄政。八月四日庚子(公元年8月31日),顺宗逊位,太子即皇帝位,即唐宪宗,明日,改元永贞元年。八月初五日壬寅(西历9月2日),贬王伾开州司马、王叔文渝州司户。九月十三日己卯(西历9月16日),贬韩泰为抚州刺史,柳宗元为邵州刺史,刘禹锡为连州刺史,等等,共八人。十一月十四日己卯,在他们都还没有到达任所的时候,全部再贬降为司马,刘禹锡为郎州司马,柳宗元为永州司马。他们与王叔文等并称为“二王八司马”,不久,王伾病死于任所,第二年王叔文赐死贬所。旨在约束宦官、削弱藩镇、改革弊政的“永贞革新”彻底失败。受到这次政治事件牵连的柳宗元、刘禹锡从此陷入了人生的低谷。
八司马
柳宗元在《永州龙兴寺西轩记》中说:“永贞年,余名在党人,不容于尚书省。出为邵州刺史,道贬永州司马。至则无以为居,居龙兴寺西序下。”永州属下州,司马并没有太多的事务。就这首诗的内容看,应当就是柳宗元到永州后不久,寓居龙兴寺“西序”时所作。西序:《尚书·顾命》:“西序东向,敷重厎席,文贝仍几;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彫玉仍几。”(译文:西厢房向东开门,铺双层青蒲席,用画有杂彩“匚”形纹的缯缘边,用有纹彩的贝壳装饰依靠的几案;东厢房向西开门,铺双层的莞席,用画有彩色云彩纹的缯镶边,用雕琢过的玉装饰依靠的几案。)《伪孔传》:“东西厢谓之序。”则柳宗元住在寺院之西厢房,诗中之东斋为寺之东厢房。
禅,禅那的缩略,巴利语jhàna的音译,佛家修行的方法之一,即思维修,亦称静虑,义译为弃恶或功德丛林。凡和佛教有关的,在我国多冠以“禅”字,如禅院、禅理、禅机等。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
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
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
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
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
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
淡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
诗的开头儿,是读佛经前的准备:刚起床就汲取清冷的井水,漱漱尚未吃饭的牙齿;为了让心地清净,再掸掸留有尘埃的衣服。寒齿,指尚未吃饭的牙齿,杨万里《试蜀中梁杲桐烟墨书玉板纸》诗:“木樨煮泉漱寒齿,残滴更将添砚水。”这里的“漱寒齿”就是用的柳宗元诗句之意。因为要去超禅师那里去读佛经,所以要净口、净身、净意:这位州司马已俨然虔诚的诵经者了。佛教自东汉传入我国,南北朝时期开始广泛传播,至唐朝达到鼎盛。上自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信众甚广,寺院遍布各地。永州之龙兴寺、龙宫寺、法华寺等都在柳宗元诗文中屡有出现。
既内外净洁,诚其心,静其虑,则可以读经了。
柳宗元画像
“贝叶书”即佛经,“贝”亦作“梖”,梵语音译作贝多,又名贝多罗、毕钵罗树、阿轮陀树、菩提树、道树、觉树。其叶制成梵夹,用以书写经卷,至今我国西藏和云南有的寺院中仍有用者。唐释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十《仁王护国陀罗尼经》“贝多”:“西国树名也。其叶可以裁为梵夹,书寓坟籍。此叶粗厚,鞕(“硬”的异体字)而难用。若书,多以刀画为文,然后置墨,为叶厚故也,不如多罗树叶,薄软光洁,白净细好,全胜贝多。其多罗树最高,出众树表,若断其苗,决定不生。所以诸经多引为喻。此等形状,多似棕榈,五天皆有,不及南印度者为上。《西域记》中具说其梵夹叶,数种不同,随方国土,或用赤桦木皮,或以纸,或以兽皮,或以金、银、铜叶。良为诸土无纸故也。”
西双版纳的贝叶棕榈
因为闲,所以早晨起来就拿着佛经前往东厢房内超禅师那儿读佛经去了。这两句十分轻松,平白如话。超禅师,应当就是龙兴寺内修行的和尚,其生平事迹不详。
贝叶经巴利文书写的贝叶经
真源:真正的本源,这里指佛经中真正的教义。了:全。句意是说,佛典中的真实本义世俗之人全然不取。妄迹:愚妄荒诞的事迹反倒为世人所追逐。章燮《唐诗三百首注疏》以为“真源”指儒、道的真源,“妄迹”指佛教的妄诞事迹。喻守真以为“真源”指佛典中所蕴含的儒家真谛。二家之说似与诗意不符,故不取。
遗言:指佛祖在佛经中留给后世的言论。冀:希望。冥:冥合,暗中相合。缮性:《庄子·缮性》:“缮性于俗,俗学以求复其初。”成《疏》“缮,治也。”缮性即涵养本性的意思。何由熟:难道是通过熟读经文而就可以做到的吗?
“真源”以下四句诗,很有意思。诗人先是指出世俗之人修习佛法、阅读佛典时所陷入的迷途,已经达到“弃其精华,取其糟粕”的程度了。希望与古人心灵冥合,难道仅仅通过熟读经书上的文字就可以达到了吗?显然不能。那么真正的读经方法是什么呢?
诗写到这里,诗人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宕开一笔,转而去写超师禅院的风景,这正是“忙里偷闲”的手法。
道人指的是超禅师,庭宇是院落的意思。诗人没有去细写院子里的风光景物,而用一个“静”总写其特征。下一句“苔色连深竹”便是这“静”字的具体体现,地上长满了苔藓,苔藓的绿色直连着深幽的竹丛。可见这里是掩映于一片翠竹之中,少有人来往的。好像是信手拈来的五个字,其实细细品味,却发现其既隐含着“曲径通幽处”的无穷妙趣,又写得比“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那样直白,且惜墨如金,所以更显耐人寻味。
苔色连深竹
紧接着作者把视线由近处移到远方,一夜的雾气和露水,让山间寺院周围的青松像刚刚洗过又上了油的少女的头发一样,在初日的映照之下,鲜洁喜人。“膏沐”,《诗·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膏沐,妇女润泽头发的油脂。所以,诗人虽没有明确的说出喻体,但这个借喻的本体就是暗指少女的头发,因为《诗经》中的那个不愿意打扮的正是一个少女。
诗人诗经时,在经文之外感受到禅院的幽静,感受到了禅院中的的超脱,欣赏到了禅院内外山光物态的净洁,这恰恰是诗人正要寻找的禅意和佛心。诗人此时可谓读到了经外之经,禅外之禅。这不正是对刚才问题的“不答之答”吗?“贝叶书”的真源或许就在这里吧?
于是,诗人得到内心深处的满足,和对贬谪之痛、羁旅之苦的最好超脱。“淡然离言说”,淡然就是淡泊世情,豁达出世。诗人说自己对一切都感到淡然无意,不挂在心上了,出离了经书上的言辞——得鱼而忘筌,得意以忘言;因指而见月,弃经以得道。悟,即佛教中“顿悟”、“渐悟”的“悟”,指对佛典经义的体悟和领会。悦,就是由这样的“悟”而产生的内心愉悦。“心自足”就是“悦”的具体表现,内心的自我满足。
日出雾露余
诗中写景的“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两句,宋代范温的《潜溪诗眼》中有这样的评价:“予家旧有大松,偶见露洗而雾披,真如洗沐未干,染以翠色,然后知此语能传造化之妙。”又对全诗说:“其本末立意遣词,可谓曲尽其妙,毫发无遗恨者也。”
最后,说一下这首诗的押韵情况。诗共十四句,七个韵脚,押入声屋韵:
服:房六切,並母屋韵;
读:徒谷切,定母屋韵;
逐:直六切,澄母屋韵;
熟:殊六切,禅母屋韵;
竹:张六切,知母屋韵;
沐:莫卜切,明母屋韵;
足:即玉切,精母屋韵。
《韵镜》第一图《内转第一开》
(说明:三十六字母中的“並”字,不能简化作“并”,因为在中古音中,并及“幷”、“併”是幫母字,並及其异体字“竝”才是並母字。现在虽为同音且在简化字中合并为一个字形,谈论古音时,还是应当区分的。“服”及其反切上字“房”今为唇齿音,即轻唇音,中古没有轻唇音[非、敷、奉、微],只有重唇音[幫、滂、並、明],所以在《广韵》中轻唇音和重唇音的反切上字是混用的。大致到了宋代,唇音的合口呼三等字分化为了轻唇音,即字母“非、敷、奉、微”,近古之后,轻唇音的“非、敷、奉”没有了清、浊和送气、不送气的区分了,全部成了唇齿、送气清擦音[f],鼻音的“微”字逐渐演变成零声母字,如“未、微、味、无、问、望、袜、物”等。所以在今天的普通话中唇音就只有b、p、m、f了。这样大家可以不用疑问“服”在《广韵》注为房六切,为什么是並母字了。屋韵是《广韵》入声类第一个韵部,是与平声“东”、上声“董”、去声“送”对应的入声部,其一等字拟音为[uk],三等字拟音为[iuk]。屋韵中,一等字的反切下字有谷、卜、禄等,三等字的反切下字有六、竹、逐、福、菊、匊、宿等。今天,其一等字的韵母全部演变为韵母u;三等字中,受到声母和介音的影响,有的演变成了韵母u,有的则演变成了韵母ü或ou、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