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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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悟的境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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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指月录》曾记载青原惟信(生卒不详)曰: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这段话说明了禅悟的三层次:「知而未悟」、「悟即未悟」和「无悟无不悟」。诚然,这话或许过于抽象,难以理解。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知而未悟

首先,在「上」与「下」之初,目空一切的人,自以为具「远见」、「高见」、「卓见」,能「一步登天」、「只手遮天」,更且才出众人之右,睥睨天地。但庄子亦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学海无涯,常人又岂能了得一切?正因如此,佛禅以之为「我执」,执着于区区知识,自我设限,又怎能得证菩提,悟大智慧呢?

大部分人执着、迷信于天下色相,盲目信奉当下的事实和表象,不能亦不打算透析事物的本质和底蕴,以致形成肤浅的成见和偏拗的性格,因此「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自以为了悟「山水」,实际只见皮毛,不懂全面、多角度地观察事物,再无其他深层次的感受和体会。一切「远见」、「高见」、「卓见」,只为一隅之见,虽高实下,此谓「知而未悟」。「知而未悟」徒使人们自以为高人一等。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悟即未悟

当「亲见知识」的智者,指出「知而未悟」的症结所在,并尝试导引世人分辨「自大」、「伟大」的差别,进入「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毕竟「知而未悟」实是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并无任何大不了的地方,足见其「知识」。归根究柢,「知而未悟」在于「心魔」。「眼里」、「耳里」、「心里」都有「妖怪」和「大精小怪」,这些都会遮蔽心智,而且「越坏越变大」,终会「变成大反派」。既然善恶在己,则妖怪大小亦由心,唯有修心方能正本清源,「觉悟」、「转向」。此正如神秀谒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又如朱熹曾言:

「心犹镜,仁犹镜之明。镜本来明,被尘垢一蔽,遂不明。若尘垢一去,则镜明矣。」

合上而言,可见神秀和朱熹的观点十分相近,都强调人心本善和「修心」的重要性。两人认为,人心至明,犹如镜台,唯尘埃遮蔽,以致蒙蔽心性,未能悟道。因此,两人以为必须讲究「心」的修行,为善去恶,「时时拂拭」,扫除心中尘垢,自能回复心中善(佛)性。至于「拂拭」的内容,「上」及「下」均有一番颇为精僻的见解。

心之复明:「拂拭」与「无心」

观乎「上」及「下」,「拂拭」实是「放空自己」,舍弃所谓的「大智慧」,接受「卑微」的自己,「能伸能缩」,「无欲无求」,便能为「自大」、「伟大」作出「分界」,不为形相迷惑,发现万物的「共相」(共同本质),了解万物齐一,做到「化色为空」,成就「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境界。

其实,简而言之,「拂拭」即是「无心」、「无成心」之意,唯有如此,才能超越色相,了悟当中的「空」。至于「无心」,儒、道、佛三家均有十分详细的论述,可供参考。以下,本文将引用三家言论,稍作说明。

「儒」之无心:「中庸之道」

儒家方面,据《论语》载: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孔子认为「臆测」、「绝对化」、「固执」、「自我中心」,正是人生大忌,应该时下警剔、纠正。「四绝」正是「成心」的表现,因为「臆测」正是「以己度人」;「绝对化」则是「执着」于一己之见;「固执」便是固步自封;「自我中心」更是「成心」的极致。简而言之,「四绝」即主观化,未能考量客观因素和需要,如此心态只会私心自用,有害无益。

对此,孔子便提出:

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当中,「无知」实是「无成心」,「无成心」便能无执、无我、心静;「空空如也」便是「放空自己」,摒弃已有的成见,成就「空虚」、「无物」的心,但同时又保持「真诚」、「执中」的「心」的状态,以能吸纳万物,客观、公正地透析万事万物的真相。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正是此意。正因如此,人能超越形相限制,直透本质,了悟「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意思。

「道」之无心:「齐物为一」

至于道家方面,实亦有甚为高明的说法。《庄子》一书,认为人应追求逍遥的境界,而其方法正是「无心」。《庄子》的「无心」,讲究「齐物为一」。首先,「齐物为一」意即视「我」为「物」,打破万物的差异原则,「齐万物,一生死」。据《庄子·内篇·齐物论》有言:

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庄子以为「秋毫之末」已是「天下之大」,则大山不可能比「秋毫之末」大,则「大为小」,「小为大」,天下再无大小之分;假若殇子已是最寿之人,则彭祖亦为夭寿,同样则「寿为夭」,「夭为寿」,人间再无寿夭之别。既然,万物再无对立,便能做到「齐万物,一生死」。既然「彼」「我」无别,毋须执我,便能「无心」而为。

「任化无为」即建基于「齐物为一」,进而「与时同波、因时任物」的表现。正如上言,若能了悟「彼我既同」,便能发现万物的共同性。庄子认为任何贼害物性之举都不可取,故此提倡人应顺应自然,率性无为。为此,人应做到「心斋」和「坐忘」。据《庄子·内篇·大宗师》记载:

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庄子笔下的孔子和颜回并非以「仁义礼乐」为恶而弃行,而是「坐忘」,「离形而去知」。解除一切形相限制,心中再无任何现实的束缚和枷锁,余下的便只有自然。然后,自然流露便是「心斋」的表现。对于「心斋」,《庄子·内篇·人间世》释曰:

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纵观上言,可知庄子以为处事不应「存心」,不应有一既定的想法和价值观,否则便易生偏颇,然后便应「虚心以待」,唯有「虚」方能集「有」,由此便能既不为表相或成见所限,直透底蕴而以「道」视「物」,并自然而为。

综合以上对「坐忘」和「心斋」的解说,可知庄子非如老子般弃「有」就「无」,而是忘却「有」「无」,达「心斋之境」,从「道」直透万物底蕴,进而自然而应,自然而为,再无半点「成心」,亦即「任化无为」。此时,「山」与「水」浑然天成,再无分别,自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佛」之无心:「缘起性空」

至于佛家,则讲究「缘起性空」,究其底蕴亦即「无我」、「无执」。所谓「缘起」意即万物非具自性,亦非自有永有,而是必由「因」、「缘」聚散而成,缘起缘灭,无所把握;「性空」指万物既由因缘而起,故无自性,其成、败、聚、散皆「空」,「空」正是万物的本来状态。但必须留意「空」绝非无限虚空,而是指无相、无念、无固定形相之意。对此,六祖亦有偈,极言「本心」与「无心」的重要性。据《六祖坛经》载: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为佛家语,意即「智慧」、「明觉」;「明镜」则喻作人之本心。合而言之,惠能以为「人心」、「明觉」都是无形之物,故无以执之,亦无以惹尘埃。此外,惠能曾言:「人即有南北,佛性即无南北,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由此可见,惠能以为佛性自具自足,大众凭此即具成佛的可能性。合而言之,可知惠能上偈之空,实言万物之本来状态为「空」,以显其无常、无形相之意,但究其底蕴,则大众之心实无不具有佛性。

综合儒、道、禅三家所言,可知「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非谓扭曲事物之表象,以为「山不是山,水不是水」,而是能以「放空」的心,在「无我」、「无执」的态度下,面对万事万物,直视其本,知道「万物齐一」,无有高低之分,不会妄言对错,自能顺境而行,足见其「伟大」处。因此,所谓的「对」与「错」,其实都只是「执」与「我」而成,是「自大」、「无知」的表现,实不足恃。

正如前言,「见山是山」之悟既为一隅之见,乃自以为是的心态,只是「知而未悟」。至于,「见山不是山」则能以较高的修养与胸襟,包容万物,再以「无执」、「无我」的眼界观察和了解万物,得悟「万物齐,生死一」的道理,故能顺境而行,能屈能伸。但事实上,执着「本相」,亦是一种执着,「悟即未悟」。

以为人只执迷于本相,而不知本性,便是邪见,但若执着于「不执着」,便易于堕入「虚空」,一无所有,这又是禅门大忌:「无明」。所谓「无明」,即一切烦恼,而执空者因无视一切,以致未能察觉实存的差别性,以致长「无明」。荀子曾说:「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只懂追求「共同性」,而忽略「差别性」,便是此意。

至此,容或有人以为「悟即未悟」应超于「知而不悟」之上,而为「悟」的下一阶段。对此,仍让人感觉稍有不当处。「知」而后「悟」,诚为一突破之兆,但正如惠能所指,执着于所谓的「悟」,实亦为自满的表现。所谓「满招损,谦受益」,自以为「悟」,亦不过是弥衡的小聪明,虽能高傲地指点苍生,但难挡日、月般的大智慧,「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的谦和。

「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无悟无不悟」

观乎上言,「见山是山」乃执着的表现,只见万物表相;「见山不是山」则能进一步,超越形相,透其内蕴与本性。但对此,惟信并不满足,以为「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方是其休歇处。的确,「见山是山」,是执「有」;「见山不是山」,是执「空」,两者虽有层次高底,然仍处于「执着」的层面,唯有「见山只是山」的「无悟无不悟」,才能兼顾「空」、「有」,真正悟道。

对于「无悟无不悟」的境界描述,儒家有所谓「无可无不可」的中庸之道,可作并列说明。中庸之道乃儒家学说的终极体现,子曰:「中庸之谓德,其至矣乎」。简而言之,中庸之道即「择善固执」而已。儒家认同「仁」是道德的终极体现,亦是一切道德的标准。但「仁」毕竟是一概念,虽以「爱」为基本内容,但于实践时,必有差距,故人必须因时制宜,在「放空自我」的心态下,保持清醒,并全面且深入的了解和观察客观环境,得出客观事实,再配合和运用「仁」与「爱」的原理,在不失天理、物情的同时,选择最恰当的做法,并不偏不倚地切实执行。

中庸之道之可行,与理学的「理一分殊」有莫大关系。「气」与「理」不相不杂,既分亦合,这亦说明了万物虽有独特个性,但亦具共通的本性。同时,亦需了解万物有异,在应对和处理人、事上,必须因时制宜,行时中之道。正因如此,「中庸之道」方能当「进」即「进」,当「退」即「退」,亦即「无悟无不悟」。

「无悟」者,仿若赤子,未蒙尘世,无事实是「难得糊涂」;「无不悟」者,久经历练,收放自如,遇事即能「舍我其谁」。简而言之,「无悟无不悟」正是「矛盾」的表现。但唯如此,方能「内圆而外方」,灵活面对任何场合,应对千变万化的事情,因其能以「无执」之心,「兼表里,合体用」,明白「当进则进,当退即退」的重要性。

综合以上所言,可知人于「悟」的进程上,始于无「知」,后虽达「知」,但因执着于形相差别,以为一隅之见便是真理,实是「知而未悟」;然后,人再进一步便能直透其中,悟得万物性空的道理,但又因此易于无视客观实况,重视「共同性」但轻于「差别性」,可谓「悟即未悟」;最后,人若能兼顾差别性和共同性,以适应世界及处理人、事,便是「无悟无不悟」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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