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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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天台株树湾,我的菩提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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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树湾

我的菩提树

花谷闲农/文

天台多山,且山色幽美。你就叫我山里人吧,因为我自小便是在山里长大。那个叫株树湾的小山村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三面半环山,山涧汇成一条小溪,贯村而过。我曾问过母亲,株树湾的来由。母亲只是说,从前村里有一棵结珠子的老树,后来被人砍去,名字却留了下来。


  莫名怀旧,总想到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多年以后,再去株树湾,山里已经没有人家了。儿时的玩伴,也早已各奔天涯。


  株树湾,我回来了!我对着风喊。多年前的那场风,从苍山顶上下来,吹过村庄,所有的人跟牲口都跟着风走远了。

在破败的村子里悠转,老墙还在,爬满了藤萝和苔藓。从前的院子杂草丛生,猪圈上的油毛毡顶已经不见了,只一人高的石板还没倒下,石槽里落满了杂物。谁家的风车立在长满瓦松的廊檐下,转动手柄扇出多年前的灰尘。谁家的蓑衣挂在结满蛛网的木窗旁,依旧滴着多年前那一场雨水。人们陆续离开,留下了孤独的村庄,一年一年跟时光耗着。

村东的院子是上辈留下的祖屋,尽管破败,门还是锁着的。我从门缝里望见从前的灶台,灶台里挂着的筷笼,灶台旁边的水缸和歪在墙角的竹椅子。多么希望阳光照过去,所有的生活鲜活过来。母亲在灶台上煮晚饭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我们兄妹还在一起,在院子里奔跑玩闹。阳光漫过我们家的石墙,漫到隔壁能树家的院子,然后我听见能树的母亲破口大骂着能树。阳光继续漫过去,漫到帮法家的那几棵老棕榈树上,帮法的父亲哼着我从没听过的调子在院子里砍柴。那砍柴声让我心虚得想要逃离。阳光又漫到山坡上,有羊群在那里移动,如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白云。阳光不会把那些光阴还给我,它只会沉到后山去。

行走在被杂草吞没的田埂上,惊飞一路的蚱蜢。小溪依旧静静流淌,汇入岸边开满野花的水库。它只是在这里偶然停留,我知道它一直在向前,往遥远的海洋前行。我们也是这般随着命运的河流不断向前,终于迷失在茫茫人海中。溪对岸不是有几棵桃树的吗?想来也逃离了村庄,落根别处了。那山脚下的竹林呢?那时候我们天天在那里玩耍,如今野草丛生。原来,我们早想好要离开。从院子里出来,到田埂上,穿过山脚的竹林里,最后翻过了大山,再也没回来过。

如今,已经没法在地图上找到株树湾这个村庄的名字了。记得这个村庄的名字,都还有谁呢?人们不在的这些年月里,村里的老人一个一个走了,就像放出去的风筝被村庄收回去了。后来老去的人们和还没来得及老去的人们,飞得太远断了线,散落在各处。

如我这般在城市里飘摇的人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法回到家乡的人们。家乡,已经从你的梦里日渐淡去了。我也只是偶然被窗外那轮明月唤醒,萌生浓浓的思乡之情。

阳光弱下去,带着黯然的心情踏上归途。哪里才是我的归途呢?我身后的村庄,用一条凹凸不平的土路承载着我的乡思。我已经离它越来越远了,在不紧不慢的脚步中。无处安放的乡愁,只有在那个叫故乡的地方才能生根发芽。


  有浅*的花朵零落在泥路旁。拿起一朵细看。呀,是菩提花!风吹过,花儿落下,仰望沉浸在夕阳余晖里的菩提树。顿时恍然大悟。母亲口中所说的结珠子的树,原来就是菩提树啊。你在时光里静静守护着村庄,化作萦绕腕间的菩提珠庇护着这方水土的儿女。你用乡愁串起福泽送我离开,而我终究会回来。一个人,走再远,根永远留在了故土。


  株树湾,我的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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