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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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之梦与失控的生命重新邀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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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之梦,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亦或者是梦中梦?我只记得《庄子齐物论》中有庄生梦蝶的故事,可是却似乎与这部戏的内容和主旨不尽相同。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那如果如梦之梦不是梦,那又是什么?若是梦,它又是谁的梦?莫不是它是《晋书》中的切梦刀,能将那些噩梦切掉,能够把那些把希望变成失望的事实,那些从小到大的折磨的痕迹,那些让爱情成为仇恨的种子,全都一刀切了去?可是梦中若没有痛苦,俗世的幸福又怎么会完整?只因梦和生命一同存在,它停在记忆的暖室,需要情感加以育养。如果没有梦,我们又何来奋斗的最深动力?

于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看赖声川导演的那部《如梦之梦》,既因为话剧本身,也因为里面有我喜欢的演员——*。

《如梦之梦》的创作灵感,是年导演赖声川在赴印度菩提伽耶旅行时,坐在菩提树下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绕着菩提树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自己的故事。于是,赖导当时便想着:如果他能创造出一个很独特的剧场经验,把观众当作最神圣的元素,让演员环绕着他们来演出会怎样?所以之后,便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部《如梦之梦》。

而我也在观看之前也一直在想,*的五号病人,那个带着优雅金丝眼镜、眼神里总是流露出几许忧郁的青年才俊,*呢风衣下会隐藏着怎样一个饱受折磨的灵*?他的演技,在一次次的排练和预演中,是不是真的已经有所提升,不会再像电视剧里那样的浅薄和浮夸?可是这一切,都还由不得我多想,因为话剧,已经开始了。

病床上,五号病人正在讲他的第一个故事。而故事的主角,是一个遗失了未婚妻的牧羊人。他陪一个陌生女人埋葬了她去世的丈夫,然后他们生活在一起,有了个孩子,可惜早夭。正当他痛苦不已的时候,牧羊人醒了,发现这是一场梦,他的未婚妻正在对他微笑,她是那么的美,于是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可这始终是个童话般的故事,这故事的现实版并不美好。现实中的五号病人,是一个妻子失踪、孩子早夭的建筑师,还得了莫可名状的怪病。查不出原因的发热让他的体温始终偏高,就如同天天生活在炼狱般的炙烤,而这炙烤还是由内而外永不停歇,直到他像蜡烛一样流尽最后一滴烛泪,这生的业火才会熄灭。

他遇到爱情又失去爱人,他穿过重重梦的迷雾看见自己,看见顾香兰,看见江红,也看见自由,看见爱情,看见放手。他在千禧年后的某一天溘然长逝,带走了小梅医生的痛苦,留给她仅剩的快乐与幸福。

曾经的五号病人,也是个天真快活的翩翩少年郎。机智,风趣,幽默,笑起来有着弯弯的桃花眼。他和他的妻子,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电影院门口相识,并彼此生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和情愫,于是相谈甚欢,甚至飞快的,就结了婚。

而之后,他们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惜是个先天不足的患儿,他们也曾费尽心力的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可是到最后却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去。于是在小生命走了之后,五号与妻子的关系也陷入冰点。可能是痛失爱子与妻子冷淡的双重打击让他罹患高烧不退的病症,五号的身体也日益虚弱。可是我们不知道,这一切,仅仅还只是故事的开始。

场景回到初见的电影院,一切都在开始的地方结束了,曾约好执子之手的人却翩然而去,遍寻不着。或许她只是五号一场不愿承认不愿醒来的短暂美梦,梦醒了,梦里的一切就都消失了。可是他,却固执地不肯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人流如织的大街,他拉住一个又一个的行人,声嘶力竭地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妻子,她很漂亮的,她是混血有一头红色的头发,我们有一个孩子,他死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她,她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去买了两根烤玉米啊!她刚才还在那个地方的,就在那里!谁看到我的妻子了!

人潮中弄丢一个人太容易了,找回来却难于上青天。就像被抛下在游乐园的小孩,周围的欢笑喧闹不属于他,他的世界只会在黑白两色中回响着震耳欲聋的心跳,他发疯般的找着问着,而回应他的只有漠然,甚至没人驻足去听他溢于言表的悲怆。

连警察都只是例行公事地劝慰,事不关己。没人理会他的感觉,没人知道他被深爱的人接二连三背弃,没人在乎他孤身一人发着不会退的烧,生命的树正当枝繁叶茂,却只剩下最后两圈年轮。他不愿余生都在回忆与梦境交织中度过,于是买了一张又一张机票去环游世界,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他被带上异国的土地,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而镜头,又被重新切换到了法国郊外的一个小餐馆。

在那里,五号病人遇见了一个东方面孔的女服务生,可是无论他怎样搭讪那个女子都只是用冷冰冰的法语装作不懂隔出距离。他留了很多小费无奈离去,谁也没想到不久后,他们的缘分会在洗衣房以一种尴尬的方式继续。

那个有着东方面孔的女服务生原来名字叫江红,一个爱画画、喜欢王菲的北京女孩,本想与男友偷渡来到法国,不料船只失事,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没有身份没有亲人,独自飘零在这异国他乡。于是同是天涯沦落人,颇有一见如故之感的二人聊得很是投机,江红甚至还邀请五号去她住的地方做客。再往后,五号似乎又重新遇见了他的爱情。

我看着他们在一人窄的小床上相拥,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人胸膛,我甚至开始对这绝望的故事抱了一丝的期待和希望。或许,爱情的距离或许并没那么遥不可及?而时间,如果定格在那晚,定格在那满满的一瞬间,《如梦之梦》的结局,又是否会被改写?

然而,他们终归不过两条渐近线,过了距离最近的点,注定要渐行渐远。江红愿意为他重拾自己废弃已久的朋友圈,从医院到灵媒,想治好他不止的烧。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吉普赛女子处,那女巫对着水晶球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们会来。”江红对此颇为得意,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厉害的人,可是五号却只是轻蔑的一笑,说:“她当然知道了,有预约嘛。”

这是一句冷幽默,好多人都笑了,我也笑了,可笑过之后却觉得一阵苦涩。他不信命了,对什么都充满怀疑不抱希望,明明境况已然每况愈下,还能用一张无所谓的假面欺骗生活。他明明知道自己与江红没有未来,却还要顺着她,不能抹灭她心中的希望之火。正是他的出现,江红才能暂时从海难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像个恋爱中的小女人忙东忙西,找到生命新的价值。他就像一束曙光,拯救她逃离梦靥,可是又有谁能救他逃离梦靥?江红不可以,那个吉普赛的女巫也不可以。

但这个吉普赛人却让他从水晶球里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看到一个城堡和城堡里那叫做“看见自己”的湖,看见头戴花环的人在庆祝。她说,你的梦需要穿过另一个梦才能解开,去找吧,解开那些谜。那些关于他妻子的描述句句切中,她的鼓动言中他的软肋,他毫不迟疑地找到了那个现已被私人承包提供住宿的宾馆式古堡,与江红两人一起,住进了前古堡主人亨利伯爵与其夫人的卧房。

在餐厅用餐时,一位颇有地位的夫人将五号误认为是日本驻法国大使的公子,一对战争艺术家夫妻,于是,便有附庸风雅的先生小姐blabla了许多战争的残酷,然后风轻云淡地问,是什么驱使你们一直创作下去?

然后五号站起来,一副义正词严,满心愤慨的模样,只可惜那蹩脚的日语实在惹人捧腹:“阿诺,死咪马赛,瓦达西瓦……不知道。阿诺‘动力’,瓦达西瓦,还是不知道。”接着话锋却一转,如同一曲独奏,他终于舍得给我们一个窥视他内心的机会,这张爆发戏是当之无愧的亮点,他的慷慨激昂他的感同身受,各种体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说,我只知道,你说到那些越南的孩子被地雷炸得断手断脚,但那些十几年前埋下去的地雷和这些孩子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多无辜,我比他们还无辜!为什么就要我来得这个绝症,什么狗屁的自由,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而那帮鸡同鸭讲的法国佬,纵然不懂他说些什么,还是装模作样地鼓掌叫好,这一幕讽刺得让人难受,五号还说了很多,我却只记得他在舞台一侧挥手呐喊的样子,连打在他身上的光都被他比得黯然失色,表情、动作、语言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是说毫无瑕疵,而是真实得让人心疼,好像他真的就是那个无辜的神的弃儿,随时会倒下去,长眠不复苏醒。

他在城堡里找到了亨利伯爵和他的中国妻子的画像,伯爵早已去世,那位姓koo的老夫人已经回到中国上海,生死未卜。他决意要去寻找,江红的阻拦无济于事,于是他们在相识的餐馆前拥抱道别,从此天各一方。而五号,也真的成功找到了那位在三十年代曾名动一时名叫顾香兰的沪上名妓,听她讲了一个同样长,同样精彩的故事:关于爱情与欺骗,关于自由与独立,关于……死亡,与分离。

于是最后,他又来到古堡,和庆祝千禧年的人群一起狂欢,看他们把象征不好事物的箱子都扔到湖中心去,也有带着花环一身白衣的小姑娘给了他热情的拥抱,这一切,都和当初水晶球里显示的一模一样。可是他的寻梦之旅结束了,梦的钥匙也已经找到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厄运也跟着消除了。

之后,五号的病情就开始不断加重,不得医院,日复一日躺在病床上,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然后跟人说起那些故事,现实的,又或者是在梦中曾遇到过的人和事。而当故事说完的时候,他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于是,当五号停止了呼吸的时候,我听到背景音乐里有医生幽幽的念起了他曾经写的一首小诗。

“有没有人来过这里/有没有人见过我的脸/我想我记得/我想我忘了/谁在我的梦里徘徊/我曾在你故事里歌唱/我想我记得/我想我忘了。”

我承认,我去看《如梦之梦》,的确是有私心。因为不管怎么样,我总记得在很多年前,电视里那青衣少女抱着包袱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一叠声的叫他“逍遥哥哥”。而那少年回头,竟是难得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纵然他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相貌,可是我却总也忘不了那个曾笑着对媒体说,他是个喜欢胡乱唱歌,喜欢写写画画的青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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